紀錄片《空山》的拍攝技巧分析

來自成都電視臺的彭輝和他的助手們，用一個個鏡頭，帶我們走進那個住著六千多人、石灰?guī)r裸露、水土流失嚴重、“視水如命”的壩子，講述關于“空山”的故事。該片屬于社會類題材，還原了在祖國西南一隅的山民的生活現(xiàn)狀：山民們世代依山而居卻沒有享受到“山的恩澤”，他們?nèi)缙械乃卧茋话闵?，每天花費四五個小時去離家十多公里甚至更遠的“天然蓄水池”背水。即便如此，山民們并沒有喪失生活的希望。他們開墾山林，在水源稀缺的山上種下為數(shù)不多的幾種可以存活的作物：苞谷（玉米）、土豆、向日葵。他們接受現(xiàn)實卻不安于現(xiàn)狀，讓娃讀書、尋找水源、蓋瓦房、全民動員修水渠……他們沒有苛責生活的不易，也鮮有搬出大山的念想，只有樂觀向上、渴求新生活的態(tài)度。

    該片除去花絮部分，時長五十八分鐘。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無法窮盡山民的生活，可并不妨礙山民生活的呈現(xiàn)。顯然，片子編導在影片節(jié)奏的把握上是下了番功夫的。該片的節(jié)奏分為兩個部分，其一是以時間為脈絡揭露山民為水而生、生活困窘的內(nèi)部節(jié)奏。其二是外部節(jié)奏，即鏡頭語言和色彩語言的運用等。

一、空鏡頭與色彩運用相配合

空鏡頭其實指影片中只對環(huán)境輪廓進行相應的描寫而不出現(xiàn)紀錄片中所表現(xiàn)的與劇情有關的人物的一種鏡頭方式，不只是單純描寫景物，而成為影片創(chuàng)作者將抒情手法與敘事手法相結(jié)合，加強影片藝術表現(xiàn)力的重要手段。①大量的空鏡頭在本片中隨處可見。片子開頭宋云國唱完山歌后出現(xiàn)的黎明時陽光微照的橙色蒼涼，不但運用了空鏡頭作為時空轉(zhuǎn)換的手段，而且清晨那抹令人眩暈的橙色更是給人一種強烈的視覺沖擊力，為片子的展開埋下伏筆。隨著片子的深入，這樣的鏡頭出現(xiàn)的頻率越來越高。四月春耕的陽光斜照，屋檐上方的藍天白云，蓄勢待發(fā)的耕牛；五月裸露地面上一株綠植向陽生長的特寫；六月宋云國家門前一棵茂密卻矮小的樹，拉鏡頭下的背水桶，裸露地表上枯死的綠植；六月下旬煙霧繚繞的七仙包，山腳下宋云國家煙霧飄過的茅草屋；二十天后，清澈的水源從輸水管道噴涌而出；九月藍天白云植被環(huán)繞的宋云國家，宋云國家門口的近景；十月露出魚肚白的太陽，拔地而起的瓦房掩映在藍天白云下；雪后結(jié)著冰凌的樹枝隨風飄蕩，降鏡頭和推鏡頭下的柳樹灣蓄水坑……這些月份間空鏡頭的使用，不僅起到轉(zhuǎn)場的作用，而且還突出了故事背景，表達出片子深遠的意境。

片中除空鏡頭的使用外，還運用了不同的色彩。片子開頭部分，片名“空山”的鮮紅字樣映入眼簾，給人一種震撼，激發(fā)觀者繼續(xù)欣賞片子的興趣。片中6分50秒和10分03秒處分別拍攝宋云國一家人在旺盛通紅的火苗下洗腳和紹娃子要求母親“補書”的場景，雖然日子是苦了點，但從火光照射到他們臉上的表情來看，倒也顯得十分溫馨。此后，紀錄片《空山》中的色彩畫面依舊屢見不鮮。宋云國打著火把順著崎嶇的山路回家，山民們架起自制扶梯在被火把映紅的山洞里取水，夕陽的余暉和瓦房磚瓦顏色的交相輝映……這些色彩的使用，交代了事物發(fā)展的環(huán)境背景，又因色彩的鮮艷亮麗讓人印象深刻。

二、同期聲與解說詞相得益彰

同期聲是指在拍攝過程中，與畫面同步記錄下來的和事件相關的人物語言和現(xiàn)場音響。②紀錄片《空山》在拍攝時還注重同期聲的使用。片中同期聲的使用恰如其分，豐富了影片的表現(xiàn)形式。片中9分37秒紹娃子和母親在“推玉米”時有這樣一段同期聲，伴隨著碾壓苞谷的吱吱聲，七歲的紹娃子不情愿地說道，“我不想推了，娘?！蹦赣H答道，“不想推也要推完?！彪m然母親說話時臉上掛著樂呵呵的笑容，但不難看出，年僅七歲的紹娃子早已成為家中勞動力的一部分。這樣的經(jīng)歷在紹娃子的生活中比比皆是，這些經(jīng)歷與紹娃子的童年時光相伴而行。

解說詞是紀錄片創(chuàng)作當中的重要組成部分，是觀眾在觀看紀錄片畫面時，訴諸聽覺器官的一種文字語言，是作者理性思維的直接外化。③《空山》為更好地表現(xiàn)主題，還注意解說詞的使用。片子開頭在給出“空山”大全景隨即又將鏡頭拉回來時，一幅荒涼空曠的山地圖景映入眼簾，隨即解說出現(xiàn)，對該地區(qū)——“空山”的自然環(huán)境尤其是水源緊張的事實作了簡要概述。這對畫面起到很好的補充作用，引導觀眾欣賞影片，不至于顯得突兀離奇。

三、細節(jié)描摹深化主題

細節(jié)是紀錄片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也對表現(xiàn)紀錄片情境、深化紀錄片主題起到烘托作用。《空山》中宋云國之子紹娃子的“表現(xiàn)”就是一種詮釋。開學前因為拿了家里的五毛錢而被父親嚴厲訓斥，聽從父親的“指示”心甘情愿地去打豬草，向鄰居何通遠借苞谷時的精明，幫母親挖出已經(jīng)生長一段時間的土豆，替生病的父親背起沉重的水桶，父親生病后摔得滿身是泥卻只接到半盆不到的水，日子好了以后吃上肉卻不貪多，雪天里去林場接水……這些細節(jié)的有機組合，使一個壩子里生長的孩子形象躍然而出。紹娃子的童年和少年時期就是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度過的，可偏偏就是在這樣的條件下，紹娃子的童年仍然充滿歡樂。自制的紙飛機可以飛到他想去的地方，沒有電視可看的日子里，自己動手做球拍——自己和自己打乒乓球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年少的他，也許還不知道什么是苦，什么是累，可七歲就養(yǎng)成將洗漱用水用竹簍存儲起來供耕牛飲用的習慣，十三歲后吃上米飯和肉這些“奢侈”的食物后仍沒有任性地索求。這些鏡頭，有編導選擇時的刻意為之，卻不妨礙一個聽話懂事、自強不息、積極向上的山里少年的形象展現(xiàn)。

影片末尾，宋云國對兒子紹娃子的教育期望，從另一個側(cè)面來看，也是中國其他千千萬萬農(nóng)民對自己孩子的期望。宋云國們知道自己無法改變現(xiàn)狀，但對于紹娃子們走出大山、走出農(nóng)村，接受良好教育，改變命運的期待，永遠沒有停歇。

四、思考與啟示

一位紀錄片導演在談到紀錄片創(chuàng)作時曾說過，“在一次一次看素材時，你會發(fā)現(xiàn)總有一些東西像石頭一樣。你總是會出其不意地被生活打擊了一下，其它的都是泥巴，只有這個是石頭。把你的石頭挑出來，因為它起的是鋼筋的作用。如何讓作品成為一個建筑？非常結(jié)實的建筑，不因為時間漫長而有所松動?！睂а菖磔x就挑中了“空山”這塊石頭，由這塊“石頭”作為主體的紀錄片《空山》，

所散發(fā)出的人文關懷，所傳達的底層的聲音（農(nóng)民的聲音），有種穿透人心的震撼。好的作品需要仔細推敲，需要認真體悟，更需要社會的理解和支持。